传播教育怎么变?该怎么变?/王维菁
近年因传播科技与传播生产基本规则产生诸多变化,传统传播教育及传播理论,与社会需求及产业实际状况产生无可忽略之落差,传播相关科系所亦因此面临许多现实挑战。而面对此一挑战,近年台湾传播科系所对个别新传播科技技术课程趋之若鹜,并越来越强调学生未来工作技能需求,但对于新传播技能的想像过度偏重技术化,课程紧密追随个别科技与科技技术发展,却缺乏面对新传播科技生态时,整体传播教育想像和完整传播人才培育之思考,致使台湾传播系所课程与教育面貌越来越破碎零碎,对于传播学生的教育与能力培养,更为祸福难料。
(图片来源:反教育商品化联盟)
当今传播教育变革衍生的问题
新闻传播系所对于数位与网络化相关变化,在教育上最主要的因应是开设更多新传播科技技术课程,以让学生获得较新的传播科技技术,而这些相应的变化虽然使传播教育可以较快跟上科技与产业发展脚步,但却也衍生了若干问题,并造成传播教育的危机与隐忧。
首先,是课程不断追逐个别新科技技术或新数据工具,传播教育逐渐破碎化与琐碎化,当代传播教育的目标与整体图像碎裂且与出现意涵不清,传播教育的整合性需求出现,关于新传播教育的目标为何?是否应有较清晰明确的教育体系与教育架构?必须被开始讨论、擘划、与想像,而整合与专精之间的取舍亦需要达到一定之平衡。
第二是当前传播教育变革偏向科技与技术导向,使得传播做为一意义生产的工作,其最重要的人文社会基础,在传播教育市场上开始饱受侵蚀。我们要警惕“技术决定论”的夸大,一种围绕“新技术至上”的趋势与想法。大部分对于传播教育之讨论同意人文社会基础与人文素养是传播最重要基石,从过往到现在,传播教育不变的价值一直是人文、文化与社会,此乃因传播是一意义生产工作,无法与社会和文化切割,也因此传播教育除科技技术能力外,一定基础的人文社会素养才是生产优质传播内容之保证,也是传播专业工作能否长久之关键。故“技术及科技”是内容传递的工具,虽然不同科技有不同传播模式,并对内容呈现特质及内涵有所影响,但传播内容的产制仍旧是非常“写作以及意义导向”的,不论呈现方式是声音、文字、影像、或图片,内容享有一些共有的意义特质,这些特质基础都来自人文社会素养。
但科技与传播教育变革使得传播学生的学习兴趣导向更为实务及技术取向,社会人文基础及相关课程被放在课程市场中与实务/技术/市场导向的课程竞争,并在学生的现实考量下,日益被忽略并边缘化,技术与人文社会素养并重的传播教育之完整性受到动摇威胁。而此一因应科技发展产生的对实务技术的追求以及对职业市场的过度妥协,也可能降低传播教育水准及学生素质,专业训练的世界观和认识论,似逐步压倒代表人文通识教育之世界观与认识论。且过度朝向技术性训练发展之结果,使传播科系学生虽然较容易找到工作,但却无法培育足够的创造力和批判思考能力,可能致使其长期竞争力薄弱。
第三,对于传播教育变革过度偏向技术训练,过往提出的解决方案是让实务或技术性质课程知识化及理论化,或以理论建构方式组合教学内容,使其具有知识内涵,好达到实务技术训练与理论平衡的理想传播教育模式。例如传播课程中技术强调反映跨/多媒体能力,但不代表学科知识训练应该因此模糊化,然而最终问题仍在于,即使实务或技术课程尝试进行知识化及理论化,其方向仍与学术研究训练的终极目标多以社会文化意义价值为主要旨趣者有所不同。
该如何面对问题?
一、应解决目前传播教育变革,课程追逐个别科技技术发展,导致传播教育破碎化、零碎化问题,传播教育不仅回应传播科技变革,也需要对整体的新传播生态环境有一系统化及总体性之理解,因此,需描绘建构新传播生态图谱,好据以厘清新生态特质所对应的传播社会实践能力,使传播教育能掌握新传播生态精神与本质哲学,而非仅追求新传播技术技能。同样的,目前新传播教育或新传播研究对传播科技之探究偏好微观取向,较缺乏整体钜观性描绘探究,因此未来也应从探讨微观传播模式,逐渐扩大至考虑整体传播内涵、认识论、甚至世界观,并进一步建构传播生态体系之理解。而探究建构新数位网络传播带来的新传播生态体系,包括新传播生产方式与特质、新传播本质、新传播环境对社会、文化、政治甚至经济的影响等,如此,才能掌握整体趋势而非仅追随个别科技/技术、并能关注传播内涵与本质变化,也才能逐步厘清传播及传播工作涉及的知识本质,并为传播教育找到更清楚的定位与方向。
二、将对学生的训练从仅是技术面向,提升至网际网路与新传播资讯科技需要的新社会实践、记忆、策略与倾向。因每一种传媒均隐含其独特的认识论与世界观,因此,新传播所谓的“新”,不单只是相对于印刷媒体要求“读、写”或电子媒体需要的“听、看”等基本传统素养,而是广泛指涉在巨观历史变迁下,社会实践活动所需具备的知识、态度、技能与反思等全面性的能力。因此新科技、新素养所意谓的“新”,并非仅是由时间差异或科技差异所定义,而更泛指在科技与相关社会文化的时代变迁下,对我们做事的方式、存有的方式,以及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的整体改变,这也让我们认知到传播教育变革若仅是对新传播科技技术之学习,将远远不足。举例来说,新旧传播文化之差异、新旧传播专业意理之差距,以及新环境对传播工作者之素养已开始浮现不同需求,过往大众传媒工作者可独占或寡占社会真实诠释权,现今数位网络环境的传播工作者则需高度多元竞争社会真实诠释权,传播工作者生产传播内容的态度、素养、与价值观,均需相应改变。也因此,技术仅是工具,我们应试图将价值观纳入至数位化面向上,技术的理想使用是要教育个别工作者,使其不仅具备技术部署的能力,也需要看到新技术的精神与价值观。
三、除如前述所提及,建构对整体新传播环境有一系统性理解之传播生态图像外,亦需建立符合当今科技生态图像的传播核心知识,做为传播教育的引导与基础,如此也可解决现今传播新课程仅偏重技术训练,无法提升传播教育知识层次之问题。传播教育需要建立知识核心,传播教育核心课程不可少,如此才能培养全面、有方向感的学生。另外,尝试提出核心传播理论,借此帮助了解整体传播现象,不至于因个别传播理论的零碎,而产生见树不见林的状况。所以,要在数位网络新生态环境下重新思考传播教育,或也需建构符合当今生态环境的传播核心知识。
王 维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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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王老师的撰文提醒~~在传播科技竞逐场域的我,教导学生未来谋职的技能之余,还是要让学生回归多元思考与存有价值的体现,这真的是当前传播教育的挑战与开阔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