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到菲律賓：假新聞成真武器／張春炎
「我們不能迴避迴避這些詞彙，因為他們已經成為某種武器」，這些詞彙是指假新聞（fake news），以及與之相關的不實謠言、錯誤資訊或假消息等等詞彙。前幾天，西方開始有許多學者發起「出版到科學上（published in Science）」行動，社會科學學者和法律學者紛紛投入到假新聞的研究，藉此來修補假新聞對民主的傷害。只是，當這項行動還在起步中，假新聞已經是漫天飛，並進入到成熟、有效傷害民主的階段。
（圖片取自：蘋果日報）
先來釐清一下假新聞。在傻傻還弄不清楚假新聞是什麼階段，概念的定義是很重要的功夫。有學者專家注意到了假新聞一詞一項極為重要的內涵，因此定義「假新聞是指某些被製造來掩蓋事實的假訊息」，在這個定義裡，假新聞並不包括那些非刻意製造的謠言或者扭曲資訊。而是指那些有目的性的、被刻意製造來掩蓋事實的錯誤、無根據或者捏造而來的新聞、資訊。這些假新聞通常有仿真的新聞樣貌，並在網絡世界發揮作用。
因此，所謂假新聞或許更精確的詞彙是「有意製造的假新聞」，這樣的製造受到全球性的注意，一開始是因為近幾年，各國大選出現運用假新聞來攻擊敵手，同時假造自己正面形象的作為，這使得假新聞成為強大的勝選武器。美國總統川普，向來被認為是示範「製造假新聞當作選舉利器」的醒目典範。
假新聞是一門好武器，不只用來選舉，也持續讓好幾個國家的統治者愛不釋手。2017年底紐約時報刊登一則報導〈「假新聞」：川普的口頭禪，獨裁者的新武器〉。專文批評勝選後的美國總統川普，總愛利用「假新聞」一詞來「抹黑」批評他的媒體。這則新聞更批判「在川普的示範下，世界各地的很多專制者和獨裁者也相中了他」，包括了敘利亞的阿賽德，以及「俄羅斯、中國、土耳其、利比亞、波蘭、匈牙利、泰國和索馬里等」獨裁（傾向）國的領導者。
將美國總統與其他慣於控制新聞來實踐獨裁的領袖相比擬，這無疑是對美國是一大的諷刺。因為極力外銷民主的美國，向來將新聞自由與民主價值視為是一體兩面。當民選出的政治領導人，如今已經站到昔日的對立面的那一方，成了一丘之貉，美國人民不知該哭還是要「起笑」。紐約時報的重砲抨擊的理由，不僅是因為「『假新聞』作為打擊媒體監督的藉口」一事。更為重要的是，川普所示範的，正是讓民主制度所以高度倚賴的專業媒體的新聞自由、事實資訊流通的傳播制度，受到高度侵蝕。同時也對世界起了不良的示範，特別是讓本來就出現民主危機或者尚未有民主契機的國家，越加困頓。
菲律賓總統杜特蒂素有東方川普的「美名」。那麼相較於川普，其如何對付或運用假新聞，不免讓人好奇容易。從幾則相關報導則不難看出，兩人還真像。2017年8月底，杜特蒂選上總統不久，批准「刑事法典修正案」，在新法第154條中，針對「可能危害公共秩序，或對國家利益或誠信造成傷害」的行為者，恐犯下「不法使用宣傳或發言」而可能遭判刑四萬至二十萬比索罰款，或者最高六個月的監禁。
令人玩味的是，雖然已經有了管理假新聞的法律，然而在同年十月，紐約時報又報導，特杜特蒂放任網絡各種霸凌、暴力的言論，以及為杜特蒂造神的假新聞。其中還有一些疑似假新聞網站是在杜特蒂參與大選期間，就高聲量支持他的所謂獨立新聞網站。這些網站用不實新聞打造杜特蒂的正面形象，另一方面，則是不時出現攻擊的行為，藉此打擊所有不利杜特蒂的訊息。直到杜特蒂當選總統，暴力威脅不利他的訊息的攻擊行動仍未停止。暗着來的假新聞之外，杜特蒂也明著來，針對來自專業媒體的監督，對其不利的指控，學着美國老大哥高分貝的喊，這是假新聞。這種把假新聞任意運用的問題，不僅是政治人物亂用詞彙以作為閃躲媒體監督的武器，隨着打擊假新聞成為嚴刑峻法，更加深了求真新聞被打擊成為假新聞的隱憂。
這項隱憂對於東南亞國家的民主發展特別是個問題，因為對大部分東南亞國家而言，當權者仍高度掌控專業媒體，專業媒體為當局說假話、作為宣傳工具是見怪不怪。在網絡興起的年代，監督政府報導事實的工作就開始在網絡發生。網友說真話、網絡新聞「戳破當局謊言」宛如真理之光、民主的契機。換句話說，以事實的資訊對於當局展開監督，實踐公民「知的權利」，網絡新聞媒體是重鎮。只是當假新聞不再是指「真的假新聞」，那麼被冠以假新聞的新聞網站，不論是不是真的或假的，都可能被指為假新聞而真的落入罪刑。
這樣的擔憂不是一種預測，恐怕已經成真。那些維持監督者角色的新聞網站，即便是在享有憲法保障新聞自由的國家，一旦被污名為假新聞就能更輕易被真的消滅。
今年一月，富有盛名的菲律賓新聞網站Ｒappler，因為多次報導杜特蒂政府負面消息，遭杜特蒂政府設法「取消執照」。杜特蒂本人被問到此事時，便就給了一個輕鬆的回答：Ｒappler的報導是「假新聞」！
（本文同步刊登於蘋果日報）
張 春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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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po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