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傳學鬥」視為台灣傳播民主化的「事件」一個邊緣者的世代間觀察 (草稿)

邊緣力量為「傳學鬥」之前景與本質輸出

走文至此,已進入到紀念傳學鬥十週年的關鍵詮釋,但這是一種較為疏離、外在與後事附加的說法,請讀文者謹記。

如果八0年代台灣社會從各各角落開始推翻國民黨專政建制之運動,那麼傳播領域內的邊陲反動,無疑地必須等待九0年代的來臨,完成這個歷史未竟的使命。傳學鬥雖未石破驚天的成立,但是他的行動意向與語彙,卻成功地彌補了過往邊陲定位的不足之處。

1994年9月1日那場沒齒難忘的颱風天、爭權利之記者遊行日,傳學鬥寫下了明確的定位;遠在海外,手握最後一期的自立海外周刊,不但見前世代的消逝,也見新世代的邊地發聲,回到「傳播」的位置。另外,始自1991由澄社透過鄭瑞城籌劃的解構廣電媒體研究計畫,組織出一個有效的本土化傳播視野,並結合不同世代的研究努力,從此「廣電九君子」開展了一個內省改革的風向;間接地再促成馮建三於1993年籌組公共電視民間籌備委員會的成功,讓傳學鬥得以進入一個實際操兵的場域。

但回到傳學鬥的定位 (positioing),才終究看出結構意義的所在。如果傳學鬥多少被視為一個政大的社團,那麼他的意義反而更為凸顯。其實本文者以為,1992以前,所有的傳播反叛勢力,具體而微的明指向一個欲改革的標竿,那就是政治大學之傳播學術。政大就是 “Media is KMT” 的濫觴,在解構威權觀中,政大新聞系不但非爭取、更是壓抑新聞自由的機構,它刻畫出一套操控性 (manipulation) 的黨國文化─軍事產業體系之運作模式;邊陲力量刻意貶損它、以致採取全盤忽略它的方式處置。然而,歷史結構性必然,不得不將問題拉距回來探討。傳學鬥成立在此資源豐富、威權動力的溫床中,它是一顆全面的內爆點,炸開了所有國民黨孕育傳播冷戰文化的關節;又同時由學生作為發起組成,更以世代之聲,回應了那段烽火時代青年缺席的質疑。毋寧說,傳學鬥被視為一個政大社團,反倒是「基進」的表徵。

本文者對於傳學鬥的實際運作是疏離的,但對於傳學鬥的語彙是親近的。因為它回復了、或終究彰顯了,傳播作為主體的基進革新運動。語言並非自發甚或代表人類陳述自身問題,而是一種內聚、有效組織問題意識與引發戰鬥的媒介。如果窮究精力做語意上的循環內爆式解讀,不如直接下手拆解威權傳播制度中的糾結問題所在。

此處有幾個相當重要的概念待澄清:傳學鬥對於傳播作為主體議題的看法,並不如同美國主流傳播價值的認定,將傳播視為社會的黏合劑,或者將傳播視為整合社會的功能論,以致認為社會是在傳播過程中形成,如同J. Durham Peters所言:「如果將傳播視為社會科學的代表,就如同台灣作為中國文化的代表一樣膨脹乖謬」 。反之,傳學鬥應認為傳播其實深切地為政治經濟利益所決定,傳播不但非整合社會而是引發社會動亂之根源。以傳學鬥的部份成員背景而言,非傳播基礎系譜出身的知識投入,有助於這方向的發展。

而傳學鬥在政大中的崛起,直接衝擊了這個最高傳播學府的根本不足之處,然而這正是進步的核心之處。他揭發了這個眾人夢寐以求的黌宮之偽裝,展示了其前現代退步之性格,不但為人師表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內部妥協,同時其透過公部門資源所建構的學術,本質上也「本土化」不足,同時又錯謬將此當成「愛台灣」的同義詞,而嫌惡或恐慌之。

1980年以來,邊陲力量在傳播學界的省思中,早已對本土化提出了反擊之定調。進步的企圖認為,本土化在於揭示兩大傳播思維的偽裝與愚民本質:

一、首先它認為,台灣經驗的成就,來自國民黨遵奉國父遺教,以三民主義為綱本,創立了民有民治民享的境界,宏揚了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國父、蔣中正、蔣經國等儒家王道文化之一貫正統,具有風行草偃的世界大同潛力;
二、其二作為學習先進的典範,言必稱美國,視為世界的趨勢;取經行為主義,不但認為其是了解台灣、更是提出解決策略的利器;美國也是威權集團,反攻定居的新大陸所在;

以上兩種內在澎風、外在管見,充分掩蓋了「本土」(indigenous) 之洞見,忽視相對兩種基進思潮之啟蒙:

一、首先台灣的發展經驗,不可忽視作為西太平洋防線的樞紐點,所輻輳而得之冷戰物資,並接受戰地綏靖的社會淨化;接續著,又被全球工業裝配線策略 (global assembly line) 所定位,移植了新社會型態與資源的配製,在權力扭曲的系統下,深刻地形成內部利益不均的矛盾,展開複雜的辯證與鬥爭之社會過程;
二、其二,了解台灣的最佳學習過程,非但不是向其威權壓迫者學習,反而應透過認知文化與經濟偏倚的地域經驗,來自我重新發現;同時串連這種區域性 (地理上與心態上) 自省力量,如亞洲、非洲、歐洲與加拿大、智利、美國在地等經驗,發展自我且互賴的傳播體系,實行thinking locally、acting globally的辯證改革。

終此,本土化實為國際化也!1990年台灣傳播學界的引領者,明顯地缺乏完整的自省與清算過程,仍以為在教育經費逐年調漲中,繼續引領風騷數十年。不但忽視,反而有意豎起迎戰「本土化」之大旗,以錯謬的「政治本土化」(意也出自威權之國民黨統治階層) 意涵來取代真實本土化,渾然不然其敵人正生自其長久祭祀的威權幽靈中,如今近親相戰,實為一大歷史諷刺。

傳播學界至今仍無一個積極有力位置,展開深刻的自我認識與重新系統化發展,傳學鬥在現實的歷史洪流中,生活出其游刃有餘的理路,得以繼續在不易醜化的座標上發聲,於此它是否還有未盡之務?當然傳學鬥十年,未竟如此必要高瞻遠矚,開拓如上的傳播視野之企圖;但是它絕對蓄積了足夠的能量與語彙,在必要時刻一舉擊破偽裝的意識形態對壘,不斷形塑基進的傳播與辯證。

回眸傳學鬥,未來之路並不飄渺
本文者以偶然的際遇,重回學生,與本來失之交輩的傳學鬥接軌,從此觀點,找尋歷史結構中的必然,個中意涵謹供參考。因此,將傳學鬥視為一個事件,而從邊緣發展的歷練中,更強調它是一個台灣傳播民主化,進一步指出應是「傳播學術」民主化的指標。

首先,傳學鬥如果是八0年代整體學生實踐社會責任的未竟之業的回應,它可能是補足民主現代化過程中傳播部門的努力。另一方面,在解嚴後台灣風雨動盪的希望與毀滅時代中,如果邊緣力量因過度內燃,而產生自反而縮的退化式自我解讀,傳學鬥無疑是一種「第二現代」表徵,奪回「發球權」的主動位置,對威權與商業化的媒體制度進行診治與反省,將現代化畸型產物持續現代化,而非棄守尋求文化之零散、無時無刻的抗爭,最後掉落入自我的呢喃。

自從走過1995年行動之高峰後,傳學鬥開始走入一段漫長的閱讀與儲備的動員,期間也投入一些跨領域型的社會運動;近年來聚焦投入跨越世代的電視公共化運動,傳學鬥的意義延伸與擴散,但十年的當下,應如何定位它多元的內聚?

從學生文化出發的自主性而言,前世代的人不宜為現世傳學「生」鬥陣解答以上質疑;但無疑地,隨著傳學鬥創始世代,越多人取得生產學術的發言位置,很明顯地,過去「傳學生鬥」當可提出今日「傳學術鬥」的心意,將沈澱的經驗作為積極出發的動力。擺在我們面前的是,如何掌握詮釋台灣近二十年來傳播學術大蛻變中的民主意義方向,緣身其中的我們,已有最佳的戰鬥位置,不是搶佔位置,而是為傳播學術遺留資產,蓄積源源不斷的民主傳播生力軍。在快意暢飲、知心相交的十週年晚霞下,添增一抹清翠的理想雲彩,不失為成年的浪漫情懷。傳學鬥諸君,乾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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